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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总是欺负可怜人--绿区与红区构成的世界--《休克主义》第二十章2005年9月第二周,我来到新奥尔良,为仍然半淹在洪水中的新奥尔良拍摄记录片,同行的还有我先生艾威,以及之前跟我一起前往伊拉克的安德鲁。晚上六点,宵禁开始,我们还开着车在路上打转,摸不着方向。交通号志完全坏了,一半的路牌被暴风吹倒,或是歪七扭八。瓦砾和积水挡住了很多条路,大部分人像我们一样,在障碍物中努力找路前进,想要出城,却不知道要怎么走。
车祸很严重:我们全速前进时,在一个主要路口中间遭到侧撞,我们的车子失控,撞上交通号志,撞开路边铁铸的护栏,停在走廊上。幸好两部车上坐的人伤势都很轻微,但是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人绑在担架上送走。我处在撞击后的晕眩状态中,知道不管救护车把我送到哪里,都不会是好地方。我想到新奥尔良机场临时诊所可怕的景象,那里的医生和太少,以至于撤到那里的老人瘫倒在轮椅上,几小时都没有人理会。我想到稍早才经过的新奥尔良主要公立医院慈善医院(Charity Hospital)急诊室,这所医院在飓风来袭期间泡在水里,医院员工在停电的情况下,努力维持病人的生命。我请求医事助理员让我下车,我记得我告诉他们,我真的没有问题,然后我一定是昏了过去。
救护车抵达我所看过最现代化、最安静的医院时,我醒了过来。奥克斯纳医学中心(Ochsner Medical Center)跟挤满难民的机场临时医院不同,提供“让心神安宁的医疗照护”,这里的医生、和护理员数目远超过病人。事实上,干净的病房里,似乎只有少数其他病人。我在几分钟内,就住进宽敞的私人病房,几位医疗人员处理我身上的割伤和淤伤,三位立刻送我去照颈部X光;一位彬彬有礼的南方人医生从我身上取出一些玻璃碎片,缝了几针。
对于熟悉加拿大公立医疗制度的我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经验;往往要等40分钟才能见到我的家庭医生,如今这一切高规格待遇却是发生在新奥尔良市区,位于美国近代史上最大公共卫生灾难的原点。一位斯文的行政人员走进病房,说明“我们美国人要自费购买医疗,很可惜,这种医疗真的很差,好希望能有你们那种制度。你只需要填这张表格”。
如果不是因为宵禁,我应该在几小时内就会出院。我和一位私人保安警卫一起在大厅里等待时间过去,他告诉我,“最大的问题是有毒瘾的人,他们的毒瘾发作,想要冲人药房”。
因为药房紧紧关着,一位实习医生很好心,塞给我几颗止痛药。我问他,飓风全力吹袭时,这家医院的情况如何。他说:“谢天谢地,我没有值班,我住在新奥尔良市外。”
我问他,是否到过避难所,协助治疗病人,这个问题似乎使他吓了一跳,也让他有点尴尬。他说:“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我很快改变话题,谈一些我想比较安全的问题,例如慈善医院的命运。那家医院资金极为不足,在飓风来袭前,几乎就已经无法正常运作,大家开始猜测在水灾后,慈善医院可能再也不会开张。他说:“那家医院最好能够重新开张,我们这里无法治疗那些病人。”
我心里想到,这位和蔼的年轻医生和我刚才得到的精致医疗照护,具体表现了形成卡特琳娜飓风可怕灾难的文化,表现了使新奥尔良放任最穷困居民淹死的文化。这位实习医生从私立医学院毕业,来私立医院当实习医生,受到的训练使他根本没有把新奥尔良没有医疗、人数极多的非裔美国居民当成可能的病人。飓风来袭前就是这样,而即使在整个新奥尔良变成超大的急诊室后,也仍然是这样:他同情难民,但事实上他仍然不把难民视为可能的服务对象。
卡特琳娜飓风来袭后,奥克斯纳医院和慈善医院之间的重大差别,突然被摊开呈现在世界舞台上。经济地位稳固的人叫车出城,住进旅馆,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十二万新奥尔良无车阶级要靠国家撤离,他们苦苦等待救援,救援根本没有出现,他们绝望之余,发出求救信号,或是拆下冰箱门,当成木筏划走。这种景象震撼了世界,因为即使大多数人可以忍受日常的不公平,比如谁可以得到卫生治疗、谁的学校设备精良,普遍的想法仍然以为灾难理当不同。大家理所当然认为,爆发巨大灾难时,国家(至少富有的国家)应该出面救助人民。新奥尔良传出的景象显示,一般人的种种信念(灾难是割喉式竞争资本主义的暂停时间,人民会团结一致,国家会全力动员)已被国家抛弃,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公共辩论。
卡特琳娜飓风后,似乎有短短两三星期的时间,新奥尔良大淹水会引发这种经济理念的危机,这种经济理念无情攻击公共部门,使人祸大为恶化。本来就住在新奥尔良的学家李德(Adolph Reed Jr.)写道:“这场风灾在一个地方,突然解开了新自由主义的谎话和神话造成的后果。”如此揭发的事实早已为人所知:堤防从来没有修理过、失灵的公共运输系统资金不足;新奥尔良市的防灾做法只是分发激光视盘,告诉大家,如果飓风来袭,大家应该离开这个城市。
再看看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这个单位是布什政府设想由企业经营政府的实验室。2004年夏季,早在卡特琳娜飓风来袭前一年多,路易斯安那州就向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提出要求,希望该署提拨资金,让路易斯安那州研订强力飓风来袭时详尽的防灾应变计划。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拒绝了这个要求。布什执政期间,“减轻灾难计划”(降低天灾毁灭力量的政府预先措施)预算遭到删减,但是在同一年夏天,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却把50万美元的合约交给民间企业创新应急管理公司(Innovative Emergency Management),要求该公司为路易斯安那州东南部和新奥尔良市提出重大风灾紧急应变计划。
这家民间公司花钱毫不手软,召集了100多位专家研讨,钱用完时,又回头找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要钱;最后,制定这个计划的花费倍增为100万美元。该公司提出大规模撤离居民的计划,其中涵盖所有事情,包括提供饮水、指示附近小区找出空停车场,以便立刻改为拖车停车场,容纳难民;但是假想中的飓风真正来袭时,想得到的全都做不到。原因之一是该公司交出报告八个月后,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当时担任署长的布朗解释说“没有钱可以做后续追踪工作”。这种情形是布什所建立不对称国家的典型状况:一边是脆弱无力、资金不足、没有效率的公共部门,另一边是资金充裕的企业基础设施部门。把合约交给包商时,金额完全没有限制,要钱推动国家基本功能时,国库却是空的。
就像在伊拉克的美国占领政权是空壳一样,卡特琳娜飓风来袭时,国内的美国联邦政府也是空壳。事实上,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完全在状况外,甚至找不到困了2.3万个难民的新奥尔良巨蛋体育场。然而全世界的媒体已经进入这个没有食物、没有饮水的体育场采访好几天。
对某些抱着自由市场意识形态的人来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所说的这幅“完全无能政府的”景象,会引发他们的信心危机。后悔坚持新保守主义的真正信徒凯利(Martin Kelly),在一篇广为流传的文章中写道:“新奥尔良堤防崩溃对新保守主义的影响,就像柏林围墙崩溃对苏联主义的影响一样深远。希望所有支持这种意识形态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会有很长的时间考虑我们思维中的错误。”连新保守主义忠贞分子高德柏(Jonah Goldberg)都恳求“大有为政府”出面救灾,他说:“城市沉人海里,如此嚣张,此时政府或许应该负起责任。”
在弗里德曼主义真正信徒聚集的传统基金会,却看不到有人这样反省。就像弗里德曼在《华尔街日报》言论版上所写的一样,卡特琳娜飓风是悲剧,却“也是机会”。2005年9月13日,新奥尔良堤防崩溃14天后,传统基金会举办了一次研讨会,找来秉持相同意识形态的专家和共和党议员,研讨会提出“因应卡特琳娜飓风与汽油价格高涨的新自由市场构想”报告,总共列出32项政策,每项政策都直接出自芝加哥学派的剧本,所有政策都包装成 “减轻风灾政策”。前三项政策建议首先是“在灾区自动停止实施戴维斯培根(Davis—Bacon)现行工资法”,该法案要求联邦政府包商发出足以让工人生活的工资;第二项是“把整个受灾地区,变成实施单一税率的自由企业区”;第三项是“把整个地区变成具有竞争力的经济特区(提供全面的租税奖励,免除政府管制)”。另一项建议是要求政府发给父母教育券,好在私立学校使用。一周之内,布什总统宣布实施这个研讨会提出的所有措施。他最后恢复劳动标准,但是包商大致上都不理会。
这个研讨会另外提出了很多项获得总统支持的构想。气候学家认为,飓风频率增加,跟海洋水温上升有直接关系。但是这种关系无法阻止传统基金会的研讨会呼吁美国国会,撤销墨西哥湾海岸的环保法规、同意在美国新设炼油厂、批准“在极地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Arctic National wildlife Refuge)进行钻探”。所有这些措施都会增加温室气体的排放、加强气候变化,但是布什考虑立刻以因应卡特琳娜风灾为名,支持这些措施。
几周之内,墨西哥湾沿岸就像伊拉克一样,变成了“包商经营政府”实验的国内试验场。夺得最大合约的公司是大家熟悉的巴格达帮;哈利伯顿旗下的凯乐布朗鲁特公司取得6000万美元的合约,负责重建墨西哥湾沿岸的军事基地。黑水公司受雇保护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员工不受抢劫威胁。冈为在伊拉克施工差劲而臭名在外的柏诚公司,得到在密西西比河兴建一座大桥的合约。所有取得伊拉克合约的顶尖包商:福陆(Fluor)、萧氏工业 (Shaw)、贝泰、西图集团,在堤防破裂十天后,都得到政府的合约,提供难民行动住宅,最后这些合约价值总计高达34亿美元,却根本没有经过招标。
当时很多人指出,风灾过后才几天,情形就变成好比巴格达的绿区从底格里斯河畔的基地拔起,空降在墨西哥湾区。两者相似之处不容否认。萧氏工业为了推动卡特琳娜风灾后的业务,雇用了美国陆军伊拉克重建办事处的前主任。福陆公司把伊拉克的资深项目经理调到新奥尔良洪水灾区,该公司一位代表解释说,“我们在伊拉克的重建工程慢了下来,因此可以调派一些人,负责我们在路易西安纳州的工程。”承诺要把沃尔玛和7-Eleven引进伊拉克的新桥策略公司主管欧尔鲍,担任上述多项合约的说客。两个地方的重建工程太相似了,因此刚从巴格达回来的一些佣兵难以适应。记者安德斯 (David Enders)问新奥尔良一家旅馆外的武装警卫,附近是不是有很多风吹草动,佣兵回答说:“没有,这里很像绿区。”
还有不少地方也很像绿区。国会调查人员调查总值87.5亿美元的合约时,发现“严重高估费用、支出浪费或管理不善”。(在伊拉克所犯的错误,立刻一模一样、原封不动又出现在新奥尔良,这应该可以反驳占领伊拉克只是一连串不幸事故与错误加上执行者无能又缺乏监督的说法。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时,就该想到有可能所谓的错误根本不是错误。)
新奥尔良的情形像伊拉克一样,包商没有放过任何获利机会,超大殡葬集团企业国际服务公司(Service Corporation Intemational,布什选举基金的主要捐赠者)旗下的肯扬公司(Kenyon),得到搜寻街道与住宅中尸体的合约。肯扬公司的搜寻工作进行特别缓慢,尸体在烈日下曝晒很多天,却又禁止急难工作人员和本地志愿殡葬业者伸出援手,帮忙寻找,因为处理尸体侵犯了肯扬公司的商业领域。该公司每处理一位受难者,平均向国家收取12500美元,后来还有人指控该公司处理错误,许多尸体没有挂上正确的标志。水灾爆发将近一年后,还有人在阁楼上发现腐烂的尸体。
新奥尔良救灾还有另外一点很像绿区,那就是能否取得合约似乎跟有无相关经验无关。拿到5亿美元合约,负责清除瓦砾的埃希布利特公司 (AshBritt)据说连一部倾卸车都没有,而是把所有工作发包给小包商。更惊人的是,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付出520万美元委托一家公司,在新奥尔良郊区的圣伯纳教区(St.Bernard Parish)为急难工作人员兴建基地营。基地营建筑进度严重落后,而且根本没有完工。包商遭到调查时,才发现这家名叫灯塔救灾(Lighthouse Disaster Relief)的公司其实是宗教团体。灯塔救灾公司董事何德瑞斯(Gary Heldreth)牧师坦白承认,“我所做过最接近这种工程的事情,只是在我的教堂里举办青少年娱乐营。”
美国政府就像在伊拉克一样,再度扮演兼具提款和存款功能的自动柜员机。企业利用大型合约提款,然后不是用可靠的工程回报政府,而是用竞选捐款、下次选举时提供忠诚的工作人员作为回报。(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20大服务业包商从2000年起,花了将近3亿美元进行游说,一共捐赠了2300万美元的竞选基金。”布什政府为了回报包商,在2000到2006年问,花在包商身上的金额大约增加了2000亿美元。)
还有一些事情看来很眼熟,就是包商避免利用本地人;本地人可能认为新奥尔良重建不但是工作机会,也是治疗和恢复小区活力的方法。华盛顿原本可以轻易地在每一个风灾重建合约中,规定公司必须以适当的工资,雇用本地人,协助本地人恢复正常生活。结果,湾区居民像伊拉克人一样,看着包商用纳税人的钱和宽松的规定,创造经济繁荣。
结果可以预料到,所有层层转包的包商各自拿到应有的利润后,实际施工的人拿到的钱少得可怜。例如,作家戴维斯(Mike Davis)追查后发现,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付给萧氏工业每平方英尺175美元,请他们在受损的屋顶上贴防水布,不过防水布是由政府提供的。所有的小包商拿走应有的利润后,实际贴防水布的工人每平方英尺只拿到两美元。戴维斯写道: “换句话说,包商食物链中每一个阶层都吃得脑满肠肥,只有最底层实际施工的人例外。”
有一项研究指出,新奥尔良重建工程的工人当中,有四分之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外国劳工,所有外国劳工几乎都是拉丁美洲人,赚的钱远比合法劳工少。有些外籍工人在密西西比州提出集体诉讼,迫使好几家公司吐出几十万美元的短付工资,有些外国劳工根本没有拿到工资。在哈利伯顿旗下凯乐布朗鲁特公司的一处工寮里,据说雇主(经过层层转包后的小包商)半夜把没有身份证明的外国劳工叫醒,告诉他们移民局官员要来检查。大部分外国劳工都逃走了,以免遭到逮捕,否则他们最后可能关进凯乐布朗鲁特公司承包兴建的新移民监狱。
有关方面打着重建和救灾的旗号J9九游会,对劣势阶级的攻击还不止于此。为了弥补以合约和租税抵减方式流入民间公司的几百亿美元,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在2005年11月宣布,必须删减联邦预算400亿美元,遭到删减的项目包括学生、老人医疗和食物券等计划。换句话说,美国最穷的公民补贴包商两次:第一次是卡特琳娜救灾行动变成胡乱发包,包商却没有提供适当的就业机会,也没有提供有用的公共服务;第二次是削减直接帮助全国失业与穷苦劳工阶层的计划,以便支付包商虚增的费用。
不久以前,灾难是社会平等化的时期,是极度的小区抛开歧见、团结一致的难得时刻。但是灾难日渐变成相反的状况,是形成未来残酷无情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中,金钱和门第可以买到生存。
巴格达的绿区最赤裸裸表现出这种世界秩序。绿区拥有自己的电力输配网、电话与下水道系统、石油供应,以及备有干净手术室的现代化医院,一切都由五米厚的围墙保护。绿区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绿区就像超大的堡垒化嘉年华游轮,停泊在暴力与绝望的大海中、停泊在整个伊拉克构成的沸腾红区中。如果你能够上船,上面会有游泳池边的饮料、差劲的好莱坞电影和诺地乐牌(Nautilus)运动器材。如果你不是被选到的人,可能光是因为站得太靠近围墙,就会遭到射杀。
在伊拉克的每一个地方,都赤裸裸表现出不同阶级的人有极不相同的价值感。西方人和伊拉克同事进入属于他们的街道时,会经过检查哨,他们的住宅前面有防暴墙、防弹衣和随传随到的私人警卫。他们在伊拉克旅行时,坐在带有威胁性的装甲护航车队里,车里的佣兵枪口指着窗外,奉行“保护主人”的主要命令。他们的每一种行动都大剌剌地传达同样的信息:我们是被选到的人;我们生命宝贵的程度不知道高出多少。伊拉克的中产阶级攀附在低一级的阶梯上,有钱买到本地民兵的保护,有钱付给绑匪,让家人获释;但是绝大多数伊拉克人根本得不到保护,他们走在街上,随时可能遭到暴力攻击,他们和下一颗汽车炸弹之间,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布。在伊拉克,幸运的人穿克夫勒(Kevlar)防弹衣,其他的人只佩挂祈祷念珠。
起初我以为只有伊拉克战区才有绿区现象,观察其他灾区多年后,终于了解只要有灾难资本主义体系光临的地方,都会出现绿区现象,同样赤裸裸地划分出国内人和圈外人、受到保护的人和注定该死的人。
新奥尔良也发生这种情形。洪水后,已经的新奥尔良变成有铁门保护的绿区和动荡红区之间的战场,这不是洪水侵袭造成的后果,而是总统采用“自由市场解决方案”造成的后果。布什政府拒绝用急难救助基金支付公共部门的薪水,已经失去税基的新奥尔良在卡特琳娜风灾后几个月里,解雇了3000名员工,其中有16位是新奥尔良都市计划部门员工;这样有点“去复兴党化”的意味,就在新奥尔良迫切需要规划人员时把他们裁掉。因此数百万美元的流入外界顾问公司手中,很多顾问公司是强而有力的不动产开发商。几千位老师当然也遭到解雇,为几十所公立学校变成私立学校奠定基础,就像弗里德曼所要求的一样。
风灾过后将近两年,慈善医院还是没办法重新开张,法院系统只能勉强运作,民营化的恩特基电力公司(Entergy)还没有恢复全市的供电,却威胁要大幅提高电价,因此从联邦政府取得两亿美元的纾困资金,引发物议。公共运输系统遭到掏空,几乎失去一半员工。庞大的公共住宅计划弃而不用,空无一人,联邦住宅主管机关计划拆掉其中的5000栋。就像亚洲观光业游说团体一直希望搬走海滩上的渔村一样,新奥尔良强而有力的观光业游说团体一直垂涎公共住宅计划,其中很多块建地靠近新奥尔良观光景点法国区 (French Quarter)的精华土地。
贾卡利(Endesha Juakali)曾经协助有关人士,在封闭的公共住宅计划之一的圣伯纳公共住宅(St.Bernard Public Housing)外面设立营。他解释说:“他们长久以来就看中圣伯纳的住宅,但是只要有人住在这里,他们就无可奈何,因此他们趁着小区居民最脆弱无力的时候,利用风灾作为腾空小区的方法……这个地方非常适合盖比较大的住宅和公寓大楼,唯一的问题是土地上有这么多穷困的黑人!”
新奥尔良公共部门和很多学校、住宅、医院、运输系统和缺乏清洁饮水的各区一样,没有重建,而是被人以风灾为借口,大举抹杀。资本主义“创造性破坏”初期,美国有一地区失去制造业基础,沦为工厂纷纷关门、小区无人照顾的没落地带。卡特琳娜飓风后的新奥尔良,可能成为西方世界第一个新形态的荒废都市,成为老旧公共建设与极端气候合力摧毁的发霉城市。
美国土木工程协会(American Society of Civil Engineers)2007年指出,美国在维持公共基础设施,包括道路、桥梁、学校、水库等方面极为落后,要花费超过1.5兆美元、耗时五年,才能恢复正常水平,然而,这种支出却遭到删减。同时,全世界的公共建设都面临空前未有的压力,受到频率和强度升高的飓风、热带气旋、洪水和森林火灾的威胁。我们很容易可以想象到,将来越来越多的城市里,年久失修的脆弱公共建设遭到灾难破坏,然后逐渐荒废,城市提供的核心服务绝对不会修复或更新。同时,有钱人会撤退到有门禁管理的小区里,他们的需要会有民营化的供货商满足。
2006年飓风季节展开时,这种未来的迹象已经明显呈现。只不过一年之间,灾难因应产业呈现爆炸性成长,很多新公司踏人市场,承诺要在下一次超级飓风侵袭时,提供安全与保障。佛罗里达州西棕榈滩的“帮帮忙喷射航空公司”(Help Jet)别出心裁,创设了一家比较有野心的企业,该公司自称是“第一家提出飓风逃难计划,把飓风撤离变成高级度假的航空公司”。飓风来袭时,这家公司会为会员订好五星级高尔夫度假村、水疗度假村或迪斯尼乐园的假期,然后用豪华喷射客机,把需要撤离的人迅速从飓风区载走,“不必站在队伍中等候,不必跟群众争执,只是把问题变成假期的第一流体验……享受那种感觉,不必像平常一样在飓风来袭前慌忙撤离”。
被排除在外的人有不同的民营化解决之道。2006年,红十字会和沃尔玛签约,成立新的合伙组织。佛罗里达岛链急难管理主管瓦格纳 (Billy Wagner)说:“他们有能力、有资源。”他是在佛罗里达奥兰多 (Orlando)举行的全国飓风大会上说出这些话,这个大会是业界快速成长的年度专业展,参展公司销售的东西或许可以在下次灾难来袭时派上用场。展出“自动加热餐食”的厂商布兰福(Dave Blandford)也在会议上指出: “有些参展厂商告诉我:‘老兄,这是非常大的生意,也是我的新生意,我不再从事园艺业了,我要改行当飓风瓦砾处理包商。’”
灾难经济大都是用纳税人的钱建立起来的,这点主要拜民营化战区重建热潮之赐。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担任“主要包商”的业界巨擘因为把得自政府合约的大部分收入,当成公司的经常费用使用,而遭到抨击:根据有关机关2006年针对伊拉克包商所做的稽核,这种费用所占比率介于20%到55%之间。这些费用大都相当合法,而且其中有很大的金额投资在企业的基本设施上,例如贝泰购买的众多推土设备,哈利伯顿的机队和货运车队,还有L3通讯、CACI和布斯艾伦汉米尔顿等公司建立的侦监设备。
最惊人的是黑水公司投资的准军事设备。黑水公司1996年才成立,却利用布什担任总统期间取得的稳定合约,建立起一支由2万名佣兵组成的私人军队,随时可以应召部署,另外还在北卡罗来纳州,建立一个价值4000万到5000万美元的庞大军事基地。根据一份文件的说法,黑水现在拥有下述能力:“迅速成长的后勤作业,可以用比红十字会还快的速度,运输重量100吨或200吨的独立人道救援方案。设在佛罗里达的航空部门,拥有26种不同的飞行平台,包括战斗直升机到庞大的波音767喷射机。公司甚至拥有一艘飞船、全美最大的战术驾驶训练场……还有一座20英亩大的人造湖,湖中配备货柜船、模拟的船舶轨道和舷窗,货柜船浮在浮坞上,用来训练如何登上有敌意的船舶。一个警犬训练营,目前在世界各国部署了80组警犬……还有一个长1200码的靶场,专门用来训练狙击手。”[2]
美国一份杂志把黑水公司称为“为好人服务的基地组织”,这种比喻非常清楚,只要是灾难资本主义体系出现的地方,就会在国家之外形成不断激增的军事组织。这种情形一点也不值得意外:由不相信政府的人重建国家,结果一定都脆弱无力,因而为替代的保安部队创造市场,不论你是真主党、黑水公司、曼迪军,或是新奥尔良街头的帮派。
这种私人拥有的地下军事结构出现后,影响力远远超出警戒范围。从整体看布什年代形成的包商军事基础建设,大家看到的是十分清楚的国中之国,这种国中之国能力完善,实际的国家却柔弱无力。这种企业影子国家的建立,包括员工的训练,几乎完全都是利用公共资源(黑水公司的营收90%来自国家的合约;影子国家绝大部分的员工过去是公务员、政客和士兵),但是这种庞火的结构完全由私人拥有和控制。公民出钱成立这种结构,却绝对无法主张拥有这种地下经济或影子国家的资源。
同时,真正的国家却失去能力,没有包商的协助,就无法执行核心功能。真正的国家设备老旧,最高明的专家已经流向民间影子国家。卡特琳娜飓风来袭后,联邦应急事务管理署必须聘请一家包商,负责把合约发包给其他包商。同样地,陆军要更新本身的发包规则手册时,也得把工作委托给大包商MPRI公司办理,因为陆军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中情局有极多员工流向民营化的地下间谍部门,以至于禁止包商在中情局的餐厅里招募员工。《洛杉矶时报》报道,一位最近退休的项目官员说,他排队买咖啡时,民间包商跟他接触过两次。国土安全部决定在美墨和美加边界兴建“影子围篱”时,该部副部长杰克逊(Michael P.Jackson)告诉包商:“这是不寻常的邀标……我们请你们回来,告诉我们怎么办本部的业务。”国土安全部总检察长解释说,国土安全部“没有所需要的能力,不能有效的规划、监督与执行[安全边界行动]计划”。
布什统治期间,国家仍然拥有政府的所有模样,包括威严的建筑、总统的记者会和政策辩论,但是政府不再真正统治,就像耐吉公司俄勒冈州比佛顿(Beaverton)总部的员工不再缝制跑鞋一样。
目前这帮政客决定把人民选举他们出来执政的责任,有系统地外包办理,影响远超过一任政府。市场一旦创造出来,就需要保护,灾难资本主义体系中的核心企业愈来愈觉得:国家和非营利事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从企业观点来看,政府或慈善事业完成传统的角色,就是妨碍业者取得可以获利的合约。
2006年,美国外交关系协会得到涵盖国防工业巨擘业者的顾问委员会协助,发表一篇报告,名叫《遭到忽略的国防:动员民间部门支持国土安全》,文中提出警告:“联邦政府同情而冲动地对天灾受害者提供紧急协助,影响管理风险的市场策略。”这份报告认为,如果人民知道政府会出面援助,就不愿付钱购买民间企业提供的保护。同样地,卡特琳娜风灾一年后,成员包括福陆、贝泰与雪佛龙等公司的企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table),邀请美国30家超大企业总裁开会,自称灾难反应伙伴组织 (Partnership for Diaster Response)的30家公司在会议上,抱怨非营利部门在灾难后“偏离任务”,显然慈善机构和非政府组织捐赠建筑材料,而不是由业者向家得宝公司(Home Depot)购买,妨碍了业者的市场。同时,佣兵部队公司也极力宣称,他们的设备比较精良,比联合国更适于在苏丹的达佛执行维和任务。
业者突然表现这么积极的态度,主因是企业界都知道,由联邦无底洞般的合约构成的黄金时代不可能延续多久。美国政府已经因为以赤字协助建立民间灾难经济而快速陷入经济危机。这表示不久之后,合约金额就会大幅减少。2006年下半,国防工业分析师开始预测:未来10年里,国防部的采购预算可能萎缩多达25%。
灾难泡沫破灭时,贝泰、福陆和黑水之流的公司会失去大部分主要营收来源,却仍然拥有用纳税人的钱买来的所有高科技设备,但是他们需要寻找新事业模式,找到新事业分摊高成本。灾难资本主义体系的下一个阶段十分清楚:在紧急灾难不断增加,政府无力承担救难费用,人民又苦于时,这些地下企业王国会把自己的灾难救助设备租还给能够以市场价格承租的人。他们拥有的一切,从搭乘直升机从屋顶逃走、饮水到难民营里的床铺,全都待价而沽。
财富已经为若干人提供了逃离大部分灾难的救生舱:财富为容易发生海啸的地区采购了早期预警系统,为下一次的禽流感爆发囤积了克流感,买好了瓶装水、发电机、卫星电线年以色列攻击黎巴嫩期间,美国政府起先想要向公民收取撤离费用,不过最后放弃。如果我们继续往这个方向前进,人民困在新奥尔良屋顶的影像,不只代表美国尚未解决的种族不平等历史,也预示灾难种族隔离的全部未来,将来灾区里的人能否幸存,要看他们能否负担逃生费用而定。
展望未来的生态与灾难,我们总是以为大家都会合力面对灾难,认为需要一位领袖,能够看出我们正走上毁灭之路。但是我可不敢这么肯定。有这么多与企业精英对气候变化如此乐观,原因之一可能是他们确信自己负担得起从最可怕灾难中逃生的费用。或许这点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布什的支持者当中,有这么多人是相信末日论的徒。这种情形不只显示他们必须相信自己拥有逃生舱口,可以从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中逃走;末世 (Rapture)还是一个寓言,显示他们在世间建立的是自寻毁灭与灾难的系统,在这之后会有私人直升机和飞机降下来,把他们和朋友载到神圣的安全国度。
包商急于开发替代的稳定营收来源之际,有一条路是对其他企业提供不受灾难侵袭的保护,这是布雷默到伊拉克上任前所经营的事业:也就是把跨国企业拉进安全泡沫,即使企业所在的国家分崩离析,企业仍然可以顺利运作。纽约或伦敦很多大型办公大楼的大厅中,已经可以看出业界这种努力所取得的成果,例如进入大楼时必须经过机场式的安检,加上佩挂有相片的身份证明和X光机等。但是业界的野心大多了,包括推动全球电信网络、紧急医疗与电力民营化,并且有能力在重大灾害期间部署与运输全球反应人力。灾难资本主义体系看出的另一个潜在成长领域是地方政府,也就是推动与消防部门委托民间安全公司办理。2004年11月,洛克希德马丁公司一位发言人说:“我们在伊拉克法鲁加市区为军队执行的任务,一样可以在雷诺市为执行。”
业界预测,未来十年里,这些新市场会急速扩张。曾经担任三角洲部队秘密行动任务指挥官、后来成功转型为管理顾问的罗勃(John Robb),坦白预测这些趋势将来会有什么发展。他在《快速公司》杂志(Fast Company)上发表一篇广为流传的文章,指出“反恐战争的结果是新颖、却比较有弹性的事务新做法;不是以国家为中心,而是以公民与私人公司为中心……安全会变成你在什么地方居住、你为谁工作等答案所组成的函数,很像已经分配给医疗的角色一样”。
罗勃写道:“富人和跨国企业会变成我们这种集体系统拯救出来的客户,他们会选择聘请私人军事公司,如黑水和三棚公司(Triple Canopy),保护他们的住宅与设施,并且依据日常生活,建立保护性的架构。从巴菲特旗下的网络喷射公司(Netjets)之类的分时航空公司演变出来的平行运输网络,会满足这批客户的要求,以蛙跳的方式,把他们从一个设备精良又安全的起降点,载运到下一个起降点。”这种精英世界大致上已经成型。但是罗勃预测,中产阶级很快会跟进,“形成分摊安全成本的郊区安全体制,这种郊区好比堡垒,会装设并且维持备用发电机与通讯设备,由受过公司训练的私人民兵巡逻,而且拥有现代化的应变系统”。
换句话说,这是郊外绿区形成的天地,至于在这种安全阵地以外的人, “他们必须满足于国家残存体系的遗迹,他们会被吸引到美国城市,接受无所不在的监视,接受边缘化或完全不存在的服务,对穷人来说,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避难”。
罗勃描述的未来听起来很像新奥尔良的现状。新奥尔良的瓦砾堆中出现了两种大不相同、大门深锁的小区;一种是所谓的急难村,就是荒凉、偏僻、满地碎石子的拖车营地,这是低收入难民住的地方,由贝泰或福陆公司的包商兴建,由私人保安公司管理和巡逻,住客受到限制,新闻记者不得进入,难民被当成罪犯一样对待。另一种是大门深锁的小区,位在新奥尔良富人居住的地区,例如奥都本区(Audubon)和花园区(Garden District),提供似乎和国家完全分离的各种功能。风灾过后几周内,那里的居民就有饮水供应和强力紧急发电机,病人在私人医院治疗,小孩上新的私立学校。他们像平常一样,不需要公共运输。在新奥尔良郊区的伯纳德教区,戴恩公司负责大部分的管理,其他小区就直接雇用保安公司。在这两种私人国度之间,就是新奥尔良版的红区,红区里谋杀率飞跃上升,像是著名的下九区 (Lower Ninth Ward),沦落为充满末日恐怖的无人地带。卡特琳娜侵袭过后的那年夏天,饶舌歌手少年乐团(Juvenile)主唱的流行歌道尽了全部气氛,“我们住在像海地一样没有政府的地方”——失败的国家美国。
本地律师兼行动主义者桂格里(Bill Quigley)说:“新奥尔良发生的现象,只是全美同样现象比较集中、比较生动的版本。我国每个城市都有一些地方极为类似新奥尔良,每个城市都有一些荒废的小区、荒废的公共教育设施、公共住宅、公共卫生诊所和罪犯正义。除非我们全力阻止,不支持公共教育、医疗和公共住宅的人,会继续把全美国变成下九区。”
这种过程已经进行很久。在亚特兰大郊外一个富裕的共和党小区,可以看到另一种灾难种族隔离主义的景象。这个小区的居民对于自己缴交的房屋税,被人拿去补贴郡里的低收入非裔美国人小区学校和深感不满,就投票决定自行成立森地泉市(Sandy Springs),好把税收拿来为十万公民提供各种服务,不必透过比较大的富尔顿郡(Fulton County)重新分配。唯一的问题是森地泉市没有政府结构,需要无中生有,从头建立有关收税、都市计划到公园与娱乐的事务。2005年9月,也就是新奥尔良遭到洪水侵袭的同一个月里,营建与顾问巨擘西图集团找上森地泉的居民,提出独一无二的建议:一切由我们代劳。西图集团要价每年2700万美元,保证替森地泉从头建立完整的城市。
几个月后,森地泉成为第一个“合约城市”。只有四个人直接为新市政府工作,其他人全都是约雇人员。为西图集团主持这个计划的贺塞康(Rick Hirsekom)说:‘‘森地泉是没有政府治理程序的一张白纸。”他告诉另一位记者说:“我们同业里,从来没有人完成过这种规模的城市。”
《亚特兰大宪法报》(Atlanta Journal—Constitution)报道:“森地泉雇用企业员工,管理自己的新城市,真是颇为大胆的实验。”不到一年内,合约城市风潮席卷亚特兰大的富裕小区,变成“北富尔顿郡的标准程序”。附近小区学习森地泉,也投票要自立为城市,而且把政府外包办理。一个叫米尔顿(Milton)的新城市立刻聘请西图集团办理这件事,毕竟西图集团已经有经验了。很快地,新成立的城市掀起整合运动,希望组成自己的郡,这点表示,他们缴交的税款没有一块钱会流入附近的贫困小区。这个计划碰到激烈的反对,反对的人是这块建议中的独立领土之外的政客,他们说,没有这些税款的话,他们再也不能负担郡里的大型公立医院和公共运输系统;他们也说,郡的会在一边创造出失败国家,另一边则是服务过多的国家。他们所说的情形听起来很像新奥尔良,也有点像巴格达。
在亚特兰大这些富裕的郊区里,30年来政商财团主义在光天化日之下掏空国家的圣战已经完成,不只是每一种政府服务都外包办理,连政府的核心功能也就是治理的功能也外包办理。这种新领域由西图集团开拓可以说是特别适宜,该公司在伊拉克取得数亿美元的合约,负责执行监督其他包商的政府核心功能。大海啸侵袭斯里兰卡后,西图集团不但为斯里兰卡兴建港口和桥梁,也“负责基础建设计划的整体监督”。卡特琳娜飓风后,西图集团在新奥尔良取得5亿美元的合约,负责兴建急难村,而且已经做好准备能够在下次灾难中取得同样合约。西图集团是在特殊状况下推动国家民营化的大师,如今它也推动正常情况下的国家民营化。如果说伊拉克是极端民营化的实验室,现在实验期显然已经结束。
[1]没有人针对新奥尔良劳工状况进行深入研究,但是新奥尔良草根性利益团体先进计划组织 (Advancement Project)估计,新奥尔良的外劳中,有60%被拖欠工资。
[2]这种产业有一个地方最令人担心,就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党派之私。例如黑水公司跟反堕胎运动和其他政策立场关系密切,几乎完全只捐款给共和党,而不是像大部分大企业一样,对两党都下注。哈利伯顿的捐款中,87%流向共和党,西图集团的比率70%。因此我们不难想象,将来有一天,政党在选战中会雇用这些公司侦测对手,或是利用这些公司从事连中央情报局都觉得太龌龊的秘密任务。